【双杰友情】蓝老师，这是我外甥（上）
01
刚交接完班的蓝涣在下一秒就接到了回家准备行装前往灾区的通知。7.0级地震的震源地，云梦。对正式工作刚两年的蓝医生来说，一切都还是未知数。匆忙的收拾了一些必需品，就上了开往灾区的救援车。
在姑苏水乡长大，经历多少船摇的蓝涣第一次晕车了。分不清是车在动，还是大地在旋转，只知道颤抖一直没有停止。每个人都拿着橡胶手套，吐的天昏地暗。车门打开的时候，是扬尘先闯了进来。一路上的呕吐让蓝涣没有时间去思考，直到双脚站在了这片土地上。云梦，曾经可媲美5A风景区的大片莲湖已经不见了，眼见的清澈被翻涌的淤泥代替，波纹也成了余震大小的测量显示器。
莲花坞成了一片废墟，各种人员穿梭着，让蓝涣有些看不真切。直到身后冲出去的同事撞了他一下，耳边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爆炸声，强烈的耳鸣让世界陷入了静止。
“医生！快过来！这儿有两个人，是两个孩子！”
水泥板下被血染成绛紫色的短袖，泥水浸湿的头发，看不真切的脸。挤压着的建筑材料被扒开，奋力睁开双眼的少年弓起了身体，将怀里干干净净的孩子举了出来。
“救…他……”
睡着的孩子被护士抱走，蓝涣将少年抬上担架的时候，恐慌几乎占据了他的大脑。这双救过人的手用力抓紧了担架，阳光照下来，驱散不了他心中的颤栗。紧急手术结束后的缓冲，经过擦拭，蓝涣才看清那张还些许挂着血污的小脸，稚嫩的让人心酸。
是什么样的勇气，才能让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在黑暗来临的一瞬间，毅然决然将襁褓中的幼童护在身下的。陈述的平静与震撼，在蓝涣的心中没有任何质疑，因为这个少年用自己的身体给那个孩子一个光亮的明天。
然而，成功的手术也不意味着能活下去，感染与灾区时刻可能爆发的疫病随时都可能夺走他的生命，转去医院才是他最大的希望。
蓝涣将自己脖子上的卷云玉坠摘了下来，在过去十几年的黑夜中都是这个挂坠陪他度过。犹豫的最后一眼，蓝涣把玉坠系在了少年的手腕上。
「活下去」
蓝涣很想对他说的三个字，但是，他却没有勇气说出口。救护车载着伤员远去，没有人伫立送行，他们都在和死神战斗。
02
四年的光景，数不清这是江澄第几次回到这里了。云梦的重建工程每天都在继续，莲花坞也是一模一样的。
抱着白菊花，江澄始终没敢去看姐姐江厌离。他一直记得被埋在水泥板下的时候，小婴儿匀称的呼吸、暖暖的温度。可是，他还是把金凌弄丢了。
为什么要睡着？江澄一直反复问自己，如果当时没有闭上眼睛，是不是金凌就不会丢。没有人能够回答他，只有一个个查无结果。
震后的江澄躺在病床上，睡得很沉。再醒过来，已经是两年后了。出院的时候，随身的物品只有一枚卷云玉坠。魏无羡的父亲来接他出的院，只是江澄都快不认识他了。不到四十岁的男人，一头的花白。到了后来新的魏家，再没有藏色阿姨喊着‘阿澄来了。’
新闻、政府资料、各种各样的社会消息，江澄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他的那辆救护车是第一辆，也是最后一辆离开的。之后道路严重垮塌，山体滑坡彻底阻断了灾区和外界的联系。余震的强度不断加强，伤亡的增长没有停止。道路抢修的奇迹被爆发的疫病湮灭，形成了隔离区。
从这里，一切都断了。医务人员和救援人员不知有多少都永远留在了那儿，金凌也失去了踪迹。
自江澄醒过来的这两年里，很多人劝过他放弃。那么小的孩子，在大人都抵抗不了的疫病面前估计已经没了。除了魏无羡整日里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，却陪着江澄一次次地往返云梦。
地震发生的那天，魏叔叔带着魏无羡回夷陵扫墓才能躲过一劫，而藏色阿姨却因为工作原因没有一起。
每次回去魏无羡总会在重建好的莲花坞门口站一会儿，也只有这个时候，他们两个从不会斗嘴。江澄只是拍着他的肩膀，再无二话。他们都在缅怀过往，骨子里的执着和痛苦，谁也不比谁少些。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。抱着这样的想法，谁也不肯放弃。也许有一天还会再见，所以要笑着活下去等到再次拥抱的那天；也许再也见不到了，但他们一定也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同样互相思念着。
找着寻着，大学的生活快要开始了。回去的路上，长途汽车的颠簸也没能堵上魏无羡复活的嘴，江澄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。
03
“江澄，你说咱俩从小就没分开过。穿过一条开裆裤……”
“滚，谁跟你穿过一条裤子？！”江澄将手里的火腿肠扔过去。
魏无羡嘻嘻笑着，一边用嘴咬开了包装皮，一边还说着：“没穿过，行了吧。幼儿园三年，小学六年，高中三年都是同班同桌，这到了大学，咱俩还是一个学校还同专业。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一个班一个宿舍了。”
咬了口面包，江澄瞥着车窗外再没扬尘的柏油路，“肯定不会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没有当妇科男医生的爱好。”江澄淡淡说道。
“……”魏无羡瞪大了眼珠子，“那是妇女之友好吗？专业一点行么。”
不想理会魏无羡把妹儿的心思，江澄转而想到了什么，说：“不过，听说A大校园里好像有不少流浪动物，其中就有——狗。”
听到这个生物，魏无羡顿时就蔫儿了。讨好般地将咬过的火腿肠伸了过来，“好阿澄，以后老弟还得靠你罩着不是，吃一口。”
瞧着那半根火腿肠，江澄真心想一把塞进他嘴里，并扒开这货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，“魏无羡，你如果还想要你的腿，就缩回去。”
“别老生气，你看你跟个老妈子似的。将来肯定是人家的身下受，要是让咱俩继续当一家人，我得天天受你管教。”
“魏无羡！——”
长途汽车的最后一排上，两个人扭打在一起。自从妻子被永远留在云梦之后，司机大叔就一直开着这条线，等待着、看着前方，听着后面的动静，也笑了笑。这两个孩子啊，闹了十多年了。
人啊，总要学会迈出一步；也总是假装在前进而不敢回头。
作为名牌大学里的战斗机，下蛋公鸡，额……著名A大的校门真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了。有钱的董事、一流的师资、完美的设施，不过学生分层好像也很明显。不是家里有矿似得富二代，要不就是有权的官二代，剩下的就是他俩这种一穷二白的苦哈哈学习派了。
好在学校领导层很精明，知道人才才是长久发展之道，不会为难和轻视真正的学子们。不然A大早就被蛀虫腐蚀干净了，哪有今天这规模和实力。打听好了A大的奖学金，为了不再增加魏长泽的负担。所以江澄才会选择这所大学，一直以来虽然到处打工挣钱，但还是受了魏叔叔很多照顾。
04
背着大包小包拉着行李箱，魏长泽将两人放在校门口就回去了。江澄不愿意麻烦他，魏无羡则是因为母亲的事情而一直和他有解不开的疙瘩。或许，那天他不劝母亲以工作为重，那……明知道怪不得谁，却做不到。江澄也从不插手他们两父子之间的事情，只要活着，大概就不得不去跨越。
新生报到虽然人多，却格外有秩序，没像高中时一样，挤着去看班级和宿舍。在学姐和学长们的引导下，倒是挺轻松的。签到处，江澄第一次见到了他大学的班主任。燥热的天气，刺眼的阳光有些目眩。即便是在遮阳伞下，江澄其实还是有些看不真切他的样子。只记住他那副古香古色的金框眼镜和之下深褐色的眼睛。对了，还有名字，蓝涣。
也让江澄说中了，虽然一个专业，但是他和魏无羡没有分到一个班。只有一点又没中，他俩因为都是贫困生名额以远高于分数线飞进来的，所以有幸分到了一个宿舍。江澄拉着行李在宿舍门前和魏无羡对视了足有一分钟，长长叹了一口气，魏无羡倒是乐哉。
“新室友，你好啊~我叫魏无羡。”
江澄真是懒得理这个欠欠的家伙了，一脚踹开了门，径直走了进去。不过，这五星级酒店的既视感让两人都张大了嘴，共同问候了一句上帝。一边收拾东西，魏无羡一边感慨：“真是旱的旱死，涝的涝死。在家，咱俩就睡个上下铺，这尼玛也太豪华了吧。”
“我第一次觉得你说的好像有道理。”说实话，江澄很认可魏无羡的说法。有钱是真任性啊！而且有点过分。他俩住的是普通间，都有席梦思床垫，床上四件套的材质虽然不认识，一摸却感觉绝对是高级货。高配电脑一应俱全，衣柜鞋柜干净整洁，阳台采光还很好。浴室居然还有浴缸，洗漱用品也是完全不缺。全自动洗衣机和干洗机也就算了，居然还有小厨房，江澄还发现了洗碗机。这配置得十星酒店了吧！早知道这样，他俩绝不带这么多东西来。
所以基本没怎么收拾，两个人就出了宿舍楼去办饭卡。说来也巧，正排到江澄要办理的时候，魏无羡却一把拉过他就跑。
“魏无羡，你闹什么？不吃饭了？”江澄有些不悦。
魏无羡却罕见的压低了声音，说：“刚才签到的时候，我得罪人了，快走。”
江澄只觉得一阵无语：“如果我没记错，那会儿我就十多分钟没看见你。”
05
“你得罪谁了？”江澄问。
魏无羡说：“瞧见那个穿天蓝色衬衫的了吗？高高的长得挺好看的。”
“只有你会说一个男人长得好看了吧，那个戴眼镜的？”江澄隐约觉得那人有点眼熟，好像是自己的班主任吧。
“不是，没戴的那个。”魏无羡难得心虚的又快走了两步，“不过他俩长得还挺像的。”
“你怎么得罪他了？”
“我把他玉坠子摔坏了。”
“……”江澄真想打死这货，“以前觉得你嘴欠，没发现你手也挺欠。”说着，却也翻出了钱包里的信用卡，一脸嫌弃的塞给魏无羡说：“卡里有两千，上个月咖啡店刚结的。先给人家，剩下的慢慢还。”
魏无羡没接，一脸伤心，“我是那种赖账的人吗？给他打了欠条了，他非不要，我有什么办法。”随后又伸手朝江澄的领子伸去。
江澄打开他的手，不悦地说：“你又要干嘛？”
“你不是有个玉坠子吗？”一改嬉笑的语气，魏无羡说：“我那会儿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很像的，所以我就想仔细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。结果他不给，我只好抢了，就碎了。”
江澄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，慌乱的心跳混合着冷汗。那一刻，他的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，却在下一刻拔腿往食堂跑。
“江澄！——”
魏无羡紧紧跟在江澄后面，只有这种时候，他才会担心江澄会失去理智。但最后担心成了多余，两个人再到食堂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人影了。问了许多同学，有爱搭不理的也有热心的回答。
蓝湛，教导主任蓝启仁的侄子，在读的硕士。只可惜他不住校，也没人知道他的地址，最后还是魏无羡拖着失魂落魄的江澄回到的寝室。魏无羡拍着胸脯子发誓：“不就是今天没找着么，明天哥陪你掘地三尺也把他找出来！”
江澄手心里攥着那个玉坠子，勉强扯出个笑。还是对着魏无羡翻了个白眼，“别扯犊子了，赶紧睡吧。明天就军训动员了，反正他又跑不了。”
评论(7)